第十八回岂雪家国耻（三）
时光轮转，春秋交替。不知不觉间，时间到了元嘉七年。是年初春，举国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当中，刘祎却召集诸将，在荆州刺史府中议事。经历了数年的休养生息，本来风雨飘摇的大宋已经焕然一新，生机蓬勃。吏治刷新，人丁兴旺，民间衣食无忧，官仓中已是堆满了粮食，军队士气高涨。而北方亦传来消息，拓跋焘亲率大军深入河西走廊，剿灭夏境残部。
刘祎和刘义隆都知道，若是等拓跋焘一统北方，便毫无胜算。此时尚有夏、燕和柔然的牵制，拓跋焘又轻率主力深入西境，便是北伐的好时机。
刘祎看着自己渐渐不支的身体，更无疑虑，便制定了先占据黄河以南的洛阳、虎牢、滑台三镇，迁民屯田，修缮城池，巩固城防。熬过了黄河结冰期，再西进关中，兵发河西。待两地形势稳定，便迁都洛阳，进取河北。刘义隆看到，深以为然，即刻下令北伐，刘祎总揽全军，王仲德、竺灵秀、尹冲、段宏、赵伯符、竺灵真、庾俊之、朱修之等青年将领随军，皆受刘祎节制。刘祎又请到彦之为监军、前部先锋。
临行之前，伊岚彻夜未眠，口中语无伦次，焦躁不安。刘祎便让其带着刘知远留守荆州，此时刘知远已经十三岁，长得仪表堂堂，英气勃发，丝毫不亚于刘祎从军之时的气质。伊岚哪肯答应，刘知远也是慢慢长大，说自己也要随父亲一样，为国立功。二人便依旧随军出发。
阳春三月，宋军浩浩荡荡，旌旗蔽日，锣鼓喧天，望着黄河而去。至悬瓠，陈宪接住，刘祎询问魏军情况，陈宪一一作答。魏将王慧龙、韩延之、安颉等人分兵驻守洛阳、虎牢和滑台三地，互为犄角。刘祎问如何破敌？陈宪道：“春夏之际，黄河泛滥，魏寇铁骑不得轻渡，可趁拓跋焘西征之时，切断黄河水道，让魏寇不能增援，围住三城，分兵攻打，自然破敌。”众人皆以为可行，刘祎便兵分四路，王仲德、宗悫和陈宪各攻一城，自领荆州之兵于大河沿岸，抵挡魏国援军，到彦之领大军策应各处。看到稍显乏力的刘祎，众将多有不忍，纷纷请命自己去巡河，让刘祎坐镇中军。刘祎不许，到彦之言自己领兵巡河，刘祎这才答应。这也是自己从军数十载，第一次没有亲临前线。
众将围城月余，不断有援军渡河而来，均被到彦之率兵击退，只是三座坚城，防备完善，固若金汤，情急之下，未得攻破。眼看着即将入秋，刘祎心急如焚，便亲赴战场一线，鼓舞士气，伊岚贴身相随。刘祎命余衔多制霹雳车，又命周秉涵率领一支水军，从洛水而入，攻击洛阳。
又是猛攻十余日，洛阳丝毫没有攻破的样子，刘祎欲亲自领兵先登。正在此时，主攻虎牢的宗悫赶了过来，对伊岚说道：“我有一计，可破虎牢，虎牢若破，其余皆可不战而定，只是要委屈一下大将军夫人。”伊岚道：“若能攻克城池，减少两军伤亡，没有我不能受的委屈。”宗悫往伊岚处耳语，伊岚听闻，连连称善，但言不可让大将军知晓。宗悫称诺，便上前禀告刘祎，言自己诈降虎牢守将韩延之成功，特请大将军佩剑为信，更请大将军派兵接应。刘祎解下宝剑，命杨晔和李朔之接应。
是夜，宗悫带着精锐十余人，绑了伊岚，偷偷溜到虎牢关下，。杨晔和李朔之各带精兵千人，皆着黑衣，趁黑摸到城墙脚下埋伏。大喊道：“我绑了刘祎老儿的爱妻，速速开门。”宗悫从刘祎腰间扯下元嘉宝剑，从城门缝隙之间递了进去。
原来虎牢守将韩延之，原是司马休之部将，兵败之后投奔拓跋氏，拓跋焘命其守在虎牢。因宗悫本就南阳人士，距离洛阳、虎牢甚近，便假借乡人之名，欲诈降韩延之。韩延之不信，宗悫言刘祎好色之徒，常常带女眷在军中，自己又深得刘祎信任，今夜擒拿其妻子，并所配宝剑为信。此时虎牢关中也已粮草将尽，兵士疲惫不堪，更无其他增援，韩延之到了穷途末路之际。他此前在事晋之时，亦听说刘祎为女色所困之事，后在虎牢事魏，常听闻刘祎常带妻子在军营当中，其讨伐谢晦之时深受重伤，幸得妻子舍命相救，才得活命。韩延之看到刘祎佩剑，上面赫然“元嘉”二字，又从城楼之上用灯火查看，宗悫绑住之人就是此前军阵之间刘祎身边之人，更无疑虑，便放手一搏，打开城门，放宗悫等人进去。
还在幻想如何用刘祎夫人提振士气，延缓宋军攻势的韩延之，忽然听得杀喊之声震天，赶忙拿起兵器出门，万万没想到宋军已经突入城门。宗悫见城门稍开，便一把推开伊岚，让十余个亲信士卒送伊岚回去，自己用兵器卡住城门，使其不能闭合。杨晔与李朔之赶忙率兵从城墙地下涌入，城门大开，宋军围城士卒也跟着杨晔等人入城。城中大乱，韩延之见状，自觉无可挽回，便匆匆带人从侧门逃走，虎牢城破。
烦闷不已的刘祎，四下里寻不见伊岚，更是紧张，命刘知远带人各处寻找。忽然间，又听得虎牢方向城中起火，杀喊之声不断，更是紧张。正在此时，有人入帐行礼，用稍显变扭的音调说道：“启禀大将军，虎牢城破，特送来军报。”刘祎问军报何在？那人不言，直接往刘祎身前走去，娇滴滴地说道：“军报便是岚儿本人。”刘祎看到伊岚，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，赶忙将其揽入怀中，问她去了哪里？伊岚却道：“我去为祎哥哥立功去啦，此时虎牢关已经攻破了。”说着伊岚便一五一十将经过说给刘祎，摇了摇手里的金铃，还说这是学习了刘祎当年攻破临朐城门，拿到金铃的方法。听得刘祎既喜且气，但言今后不可再以身犯险，更不能不辞而别。伊岚笑着吐了一下舌头，看着刘祎脸上稍微舒展的面容和对自己的担心，心中欣喜不已。
虎牢既破，其余二城亦望风而定。刘祎率领大军入洛阳，赶忙从后方迁移百姓，修筑城防，囤积粮草，因为他知道，待黄河结冰，魏国的铁蹄，就要蜂拥而至了。原本对刘祎携带家眷出征颇有微词的到彦之等青年将领，经过此战，便不再纠缠此事，有女子为国立此大功，随军不过小事而已。
